村里的丧事

一个冬天的晚上,我正在河边散步,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有人跳河了!”,我心头一紧,“上海这么繁华的城市,还会有人想不开?”

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村庄不大,方圆就几公里,用不上小半天就能从东头走到西头,从南头走到北头。

村子有两条河,一条在外面,一条在里面,外面那条河围绕在村子外面,跨过一座石头桥,就把过去和现在分开了,那里有一块块绿油油的田地也有一座座坟茔,村里人称那里为“北边”,如果有老人走了,村里人就说:他到北边去了。

里面的那条河贯穿在村子中间,从东到西弯弯曲曲地流淌着,安安静静。那是村里人挑水,洗菜,淘米,养鱼养鸭的地方,也是夏天洗澡冬天掏淤泥做地里肥料的地方,更是日子过得艰难时纵身一跳的地方。

然而村里人会镇定地挪回来那一个个熟悉的但是又被河水泡得变形的身体,熟练地给逝者换上干净的衣服,摆在堂屋里,门口放一个八仙桌,上面摆几个干净的小碟子,里面装满了葡萄干花生米大核桃香瓜子,桌子后面挂着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面写着黑色的“奠”,两边挂着“一生俭朴留典范,半世勤劳传嘉风”一幅挽联。

孝子贤孙披麻戴孝,请来几个会哭丧的民间艺人一起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着逝者的一生辉煌,扯着嗓子装模作样地喊几声“娘啊,爹啊”,磕几个头,上几炷香,旁边的人就开始拉他们起来,“您节哀顺变,该招呼客人了。”

孝子贤孙抹去眼角几滴眼泪,开始招呼客人,宴席是前几天就预定好的,八荤八素,毛巾,香烟,饮料,洋河酒都是基本配置。客人满意地点点头,剔剔牙,吹吹水,似乎已经忘记了屋里还躺着一个永远不会再见面的自己人。

到了第三天,再请来几个吹吹打打的会唱戏的热闹一番,让逝者最后一次享受人世间的富贵荣华。等吉时一到,鞭炮声响起,随着一声大喊:“起”,孝子贤孙一齐哭声震天,披麻戴孝神情肃穆地扶着灵柩,一路撒钱,伴着夕阳,跨过村后的那座桥,跪在风水师选好的那块风水宝地上,逝者落土为安。